存在主义是20世纪西方最为盛行的哲学思想。存在主义哲学家们终极的关怀是“人”,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多描绘人们精神方面的孤独与焦虑,揭示世界的荒谬与怪诞。至于“存在的情态”,则涵盖:疏离、空无与焦虑不安、荒谬性、死亡、上帝死亡几个方面。1

世界各地因政治背景、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不同,加上作家本身独特的人生经历,表现在作品中存在的情态也各有不同的侧重点。

1980年代的“伤痕文学”

在新加坡,新华作家面对1980年代南洋大学停办、传统华校关闭、华校生怀才不遇等困境,无论是精神上或是心灵上都受到极大的震荡。1980、90年代本地一些归类于“伤痕文学”2的作品,从不同的叙事视角反映了时代的精神景况,揭露现实生活中种种荒谬的现象,体现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与人存在的焦虑不安。代表作如张曦娜的《任牧之》、梁文福的《獍,有此事》、希尼尔的《伤痕经补余》等,都展现了存在主义文学的特点,反映了受华文教育的群体在大环境中找不到一方立足之地的孤绝感。

英培安的短篇小说

在新华文学中,最受瞩目的存在主义文学则是英培安(1947-2021)的几个短篇小说,包括《白鸟》《不存在的情人》《寄错的邮件》等。其中,《白鸟》这篇小说的“异化情节”,普遍认为是受了存在主义代表作品之一、奥地利作家卡夫卡(1883-1924)《变形记》的影响。另一篇《不存在的情人》获选编入新加坡高中华文与文学课程。小说中“我”创作的广播剧人物培培竟然出现在现实中,还要“我”跟她一起出走,原因是她认为“我”和“我”的创作都不适合这个地方,认为“我”唯有离开这个地方,才会是一个存在的人。逃离现状的渴望,也体现在英培安的另一篇小说《寄错的邮件》。这篇小说中的“我”,“一直希望能够离开这鬼地方”,而且“一定要在发疯前离开”。3“我”于是走进邮局,买了张邮票贴在额头上,要把自己寄到美国,结果却被送进精神病院。英培安的这几篇小说诠释了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1905-1980)“存在先于本质”的观念,强调人需要自由意识,更需要坚定的意志去争取自由选择,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存在。

英培安小说集《不存在的情人》封面,2014年出版。(玲子传媒提供)

其他存在主义小说

另一位新华作家杜南发曾经在一次访谈中表示,自己早期的人生观受存在主义影响。4他的小说《玻璃世界》致力于探讨存在主义哲学中的一些观点,包括萨特所强调的“个体的自由存在就是个体的自我意识”“他人就是地狱”等。

在新华文学研究的领域中,存在主义文学的研究尚未成熟,只有零散的评论。谈得较多的是英培安作品中的存在主义特色。然而,存在主义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过时。直到近年,仍有新华作家在创作具存在主义特色的小说。毛丽妃于2020年发表的小说《画》,叙述一位抑郁不得志的画家,在现实中失落了存在的尊严与意义,最后隐居到一幅画里,去追求他的乌托邦;梁海彬在2021年出版的《大海的人》,也收录了一些具存在主义特色的小说,譬如《深海里的迷城》,作家通过“迷路”的意象,对城市的存在以及自我的存在提出质疑。

以上列举的大部分新华小说作品都体现了存在主义小说惯用的夸张与荒诞的写作手法。然而,更值得关注的是夸张、荒诞背后的象征意义,以及作家要揭示的“人”与“生存空间”的种种隔阂与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