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语汇】星洲
“星洲”一词最为广泛流传的说法是新加坡19世纪才子诗人邱菽园(1874-1941)所启用。邱菽园自号“星洲寓公”,人们认为“星洲”是他首创,主要缘于邱菽园于1898年5月31日刊登在新加坡的《天南新报》的一文。他在文中说:“岛人尝称新嘉坡为星嘉坡,闻以为译音之偶异耳,今而后知星字之为美,其在斯乎!然是坡也,一岛滢洄,下临无地,混然中处,气象万千。既以星嘉是坡为表异,何不以洲名是坡为纪实耶?乃号之曰星洲,而以星洲寓公自号。门下士以星洲为纪实也,遂沿其称曰星洲。都人士知星洲为表异也,亦群而和曰星洲。载述于此为新嘉坡得号所自。”
邱菽园的“星洲”
邱菽园在文中认为“新嘉坡”和“星嘉坡”这两个译名,以“星”字冠头的“星嘉坡”更能显示其美;后面的“坡”字,不如以“洲”字取而代之,更能如实表达新加坡的地貌环境,因此称它为“星洲”。


1930年1月15日在《星洲日报》周年纪念刊,邱菽园发表了一篇《星洲溯源谈》,宣称星洲之称,为自己所创:“星洲之称,起于1898年(戊戌),菽园为天南新报时所偶然命名(见拙作《五百石洞天挥麈》中所记)。迨后宋森1长养正校时,编撰月刊,曾引证之。今亦流行已久,一若自然人之有别署者然。”后人视“星洲”始于邱菽园,相信受上述二文影响。
左秉隆的“星洲”
1971年1月1日,学者陈育崧(1903-1984)在《南洋商报》发表《星洲考源》指出,1887年大清驻新加坡领事左秉隆(1850-1924)的诗集《勤勉堂诗钞》,在《游廖埠(二首)》最后两句:“乘兴不知行远近,又看渔火照星洲”。他以“星洲”入诗,时间早于《天南新报》创刊的1898年,明显不同意邱菽园创造“星洲”一词的说法。针对这点,也有意见认为左秉隆此处用的“星洲”,并不能确指新加坡,而是对廖埠夜景的描写。2
新加坡开埠前,中国古籍多以“息力”称之,其他如实叻、石叻、息辣(《海录》)等均是同名异写。这些名称源自马来语的selat,意为海峡。开埠后,英国人沿用新加坡古名Singapura,以英文称之为Singapore。此后,各种华文译名层出不穷,尽出自此英文名称。细分之,不外乎以“新”字为冠头,比如新甲埔、新加坡、新嘉坡、新忌利坡等;或以“星”字为冠头,比如星架坡、星格伯耳、星奇坡等。
华社创造的华文译名
新加坡早年华文译名林林总总,归纳起来,主要是以“新”字冠头,或是以“星”字冠头这两大译名组合,它们都是英语的记音,并不能表达华人的地理认知和对在地的感情。已经逐步成型的华社,自然而然就会对这些不符合华人语言习惯的地名,进行干预和改造,以华人的构词习惯,重新定义,取代不带华人感情色彩的音译词,并内化为含南洋华人文化和语言习惯的地名。叻州、叻邦、新州、新洲、星坡、星洲等华化名称,就在华社使用和改造的过程中诞生。
道光十年(1830年)薛文舟(即薛佛记,1793-1847)立恒山亭碑,碑文采用“叻州”;道光戊申岁次(1836年)重建宁阳会馆石碑,写为“新州”;其他还有采用“叻邦”(1875年建修应和会馆石碑),或“新州”(1880年琼州会馆序碑文)。曾国藩(1811-1872)儿子曾纪泽(1839-1890)在1880年7月24日上疏《请恤新加坡病故领事片》中,就用“新洲”称呼新加坡。
邱菽园在1896年,即他宣称“星洲之用,起于1898年”的前二年,在《记丙申十一月归舟》一文中写道:“丙申十一月十四日,由星洲买舟东渡”(《菽园赘谈》卷之三)。作者也在书中几处不经意地用到“星洲”,可见“星洲”在1898年之前,已经逐渐为人所知。

这些华化的称呼,首先出现在口语当中,然后出现在文献记录里。它们经历语用选择和同类表达形式的自由竞争,最后“星洲”一词脱颖而出。
总体而言,很难说谁是第一个使用“星洲”这个词的人,可以肯定,它不是邱菽园个人的创造;第二,“星洲”一词在新加坡华人社会上广泛流通,邱菽园起着推波助澜之力,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
| 1 | 宋森,即宋木林(1877-1952),于1907年至1915年担任养正学校校长。 |
| 2 | 参见:杜南发,〈话说星洲〉,《联合早报》,2017年1月2日。 |
陈育崧,〈星洲考源〉。《南洋商报》,1971年1月1日。 | |
邱菽园,〈星洲溯源谈〉。《星洲日报》,1930年1月15日。 | |
杜南发,〈话说星洲〉。《联合早报》,2017年1月2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