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华语外,新加坡华人社会还通行多种方言。方言是某一共同语言的地方变体。华人所说的各种方言,就是汉民族的共同语——汉语,在各个地区形成的有差异的变体。

新加坡华人的方言纷繁复杂,以五大方言(福建、潮州、广东、客家、海南)为主,还包括了兴化话(莆仙话)、上海话等其他方言。早年时期,南来的华人依地缘、籍贯而群居在一起,形成各种地方社群,方言也就在各个社群里通行。有人指出,“从一开始,华人就不是一个统一整体。方言的使用以及生活和工作聚居区使得华社彼此分离。”1例如,来自闽南的福建人,惯用福建话;来自广东东部的潮州人,使用潮州话;来自珠江三角洲一带的广府人,通用广东话,因此,有社会学者总结这种现象为“方言群分类法则”。2

许云樵编写的《南洋华语俚俗辞典》记载了受方言影响的华语词语。(取自新加坡国家图书馆网站)

20世纪70年代末之前,民众的日常用语是方言,就连官方的电台、电视台等媒体也多有方言制作的节目。例如,丽的呼声电台的方言讲古、电视台购买的香港连续剧等,都大受欢迎。

新加坡华族方言的前世今生

根据多年人口普查的数据,我们可以追寻各个方言人口比例(表一)。早期,属于不同方言群的华人,虽然文化传统相同,但是彼此言语上不完全能有效沟通,风俗习惯亦有相异之处,因而形成较强的方言群认同意识。

而1979年推广华语运动之后,方言在广播和电视的应用受到限制,加上双语政策的影响,逐渐式微。社会上方言群的认同意识随之开始淡化,方言变成主要在老一代人之间通用,年轻一代则缺乏有力学习方言的环境。不过,1980年之后的人口普查,还是依样画葫芦,遵照传统的做法,列出方言群的人口数据,其实,这些数据并不代表都能够讲该方言了。

表一1881年至2020年的华族方言群人口比例(%)

方言群 1881 1931 1947 1957 1970 1980 2010 2020
福建 28.8 43 39.6 40.6 42.2 43.1 40.0 39.3
潮州 26.1 19.7 21.6 22.5 22.4 22.0 20.1 19.4
广府 17.1 22.5 21.6 18.9 17 16.5 14.6 14.3
海南 9.6 4.7 7.1 7.2 7.3 7.1 6.4 6.1
客家 7.1 4.6 5.5 6.7 7.0 7.4 8.3 8.6
其他 11.3 5.5 4.6 4.1 4.1 3.9 10.5 12.3
合计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华人总数 8.6万 41.8万 72.9万 109万 157.9万 185.6万 279.3万 300.6万

资料来源:郭振羽、罗福腾,《多元和统一:新加坡的语言与社会》,页6。

国民与文化身份

方言不仅作为日常交际和思维工具,更是地方文化传承的载体、依托。以戏曲为例,随便清点一下,就会发现,所有的地方歌谣、小曲、戏剧等都是用方言作为工具来传唱的。福建的歌仔戏,是以闽南话为主要对白的;潮州大戏(潮剧),是以潮州方言来演唱的;客家人的民谣,是以客家的语音来吟唱的;广东大戏(粤剧),更是离不开粤语。因此,方言如果濒危,地方文化传统也可能随着消失。以此而言,方言对于传播地域文化、加强宗乡的亲情联系,有其积极的、重要的作用。

新加坡华族戏曲艺人,1900年至1910年间。(新加坡国家博物馆馆藏,新加坡国家文物局提供)

毋庸讳言,方言也有消极作用。在多元种族、多元文化的国家里,执政者会从更大的视角、更宏观的立场来制定政策,不分种族,不分语言,达致国民有共同的身份认同、共同的文化认同。而繁杂的华族方言,可能会阻隔民间的沟通和交流,形成掣肘语言政策实施的反作用力。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1923-2015)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新加坡华人社会最常使用的方言,多达12种以上,这些方言除了干扰双语教育,还起着分裂华人社会的负面作用。华人因为不同方言就出现了不同帮派,讲同一种方言的华人组成一个帮派,同声同气,往来密切,和其他不同方言不同帮派的人,就有了隔膜。”3民众可能会从自己的切身利益视角来力挺方言,国家领袖则会从国家全民文化的整合、国民身份认同的角度来看待方言的消极作用。因此,从1979年开始,政府大力鼓励民众讲华语,少说方言。

新加坡推行双语教育制度,鼓励人们在学好英语的基础上,也必须学习母语,传承本民族的主流文化。政府并不禁止民众在日常生活中学习和使用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