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华语词汇
词汇是语言所有词语的总汇。它由该语言的使用者约定俗成,是社会生活和文化的一面镜子。
在词汇的大家族里,基本词占据重要的地位,它具有稳固性、普遍性和能产性。基本词以外的词叫通用词,数量庞大。通用词从文言词、方言词、外来词、字母词、社区词中吸取营养,丰富自己。新词新语产生后,进入通用词,成为词汇家族的新成员。
新加坡华语词汇的基本面貌,跟中国的普通话词汇大致相同,不同的是本地社区所形成的特有词语。以2016年出版的《全球华语大词典》收录词语8万8800条为例,新加坡华语的特有词语达1648条。
特有词语
新加坡华语特有词语,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新加坡本土词语、社区词语,多数是记录、反映本地社会特有的事物或现象的,如:组屋、乐龄、拥车证、新生水、易通卡、集选区、度岁金、建国一代、立国一代、新加坡司令(一种鸡尾酒饮品)、就业准证等。这类社区词属于各区域创造的新词,如果不加注释,其他社区是不容易理解的。例如,新加坡华语有不少跟词素“大”字组成的社区词,包括大彩、大牌、大坡、大耳窿、大伯公、大日子、大字报等。这些词因应新加坡华语的语境而产生。
本地某些特有词语的造词方式不落俗套,很有新意,显示社会对特定群体的尊重与友爱。比如“乐龄”指“老年”或“老年人”,它避开“老”字,以“乐”代“老”,而“乐”也有“快活”“安乐”的意思。“乐龄”还衍生出来不少的词语,包括“乐龄村”“乐龄周”“乐龄中心”“乐龄公寓”等,并且还在不断扩展之中。再比如,“客工”,即“外劳”。虽然新加坡也用“外劳”,但是“客工”一词的使用频率比“外劳”高。
特有词语中有些词的词形跟中国普通话相同,但是含义、指向不同,出现“词形相同义不同”的现象。例如:“劳改”,本地是指乱丢垃圾的人(垃圾虫)进行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与中国的法律惩罚是不同的;“大字报”,在新加坡一般指放高利贷的人亲自或派手下到债户的住所或工作地点张贴的追债文告,与中国所指的开展大批判所使用的、张贴于墙壁的大字书写的墙报也不同。“大衣”,本地指男士西服上衣,中国则指长及膝盖的冬天上衣。这类词语,容易引起不同地区间的人们理解上的分歧。
还有些词语,新加坡依然使用,但在中国已逐渐淡出人们的语文生活了,例如:邮差、乩童、佣人、得直、车夫、清道夫等。
方言词语
说到本土词语的产生、来源,与中国的南方方言(例如福建话、广东话)有密切的关系。比方说,饮胜(干杯)来自广东话、鸡婆(多管闲事之人)、吃蛇(偷懒)、怕输、没鱼虾也好(聊胜于无;有就比没有好)来自福建话、潮州话等。还有一种情况是,一些词语,由于南方方言与普通话的使用有频密与稀少的差异,这就影响到新加坡华语跟中国普通话的不同。例如:“面”与“脸”,南方方言常用“面”,普通话常用“脸”。因此,普通话的词语“脸盆”,新加坡华语习惯说成“面盆”。再如:“阔”与“宽”,南方方言多用“阔”,普通话多用“宽”,新加坡华语便常用“阔”代替“宽”,例如:“这条马路很阔”;再如”位”,普通话会说位子、座位,是双音节词;而新加坡华语常作为单音节词使用,例如:“有没有位?”;“这个位有人坐了!”等。类似的例子尚有不少。
外来词语
在本地多元语言背景之下,英、华、巫、印各语言间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本地华语就有一些来自英语、马来语的词语。例如:杯葛(boycott,抵制、抵抗)、固打(quota,定额、限额)、罗厘(lorry,卡车)等。来自马来语的词语也不少,例如:峇峇(baba)、娘惹(nonya)、甘榜(kampung)、惹兰(jalan)、峇迪(batik)、纱笼(sarong)、叻沙(laksa)、乌达(otak-otak)、罗杂(rojak)、沙爹(satay)、奎笼(kelong)、巴刹(pasar)、加龙古尼(karang guni)等。
还有一些词的概念,来自英语,但是词形(包括语素和结构)已经华语化。例如:“钱骡”1,来自英语的money mule,指为犯罪分子提供银行账号、身份证、供犯罪分子转帐、洗钱等犯法行为的人。该词的造词形象、生动、贴切,常见于本地报章杂志。尽管该词也偶见于其他华语和普通话通行的地区,但是,该词在新加坡的使用频率之高,形成一枝独秀的现象。
字母词2是新加坡华语词语库中的另一个有特点的外来词现象。口语和书面语常用的字母词有:5C、U转(U-turn,掉头)、COE(Certificate of Entitlement,拥车证)、CPF(Central Provident Fund,中央公积金)、DJ(disc jockey,唱片骑师)、EM1(English–Mother Tongue 1,英文与高级母语)3、ERP(Electronic Road Pricing,电子公路收费制)、GST(Goods and Services Tax,消费税)、HDB(Housing & Development Board,建屋发展局)、ITE(Institute of Technical Education,工艺教育学院)、MRT(Mass Rapid Transit,地铁系统)、NETS(Network for Electronic Transfers,电子转帐系统)、NTUC(National Trades Union Congress,全国职工总会)、PIE(Pan Island Expressway,泛岛高速公路)等。本地华语常用的这些字母词,凸显出在多语言地区各种语言间的相互渗透、影响。
总之,新加坡华语词汇系统,既保留了现代汉语的基本词汇,确保本地华人和中国、台湾等地华人之间无障碍地沟通,又在此基础上,结合本地现实而有很多创新和发展,比较充分地体现了本地华语的特色和活力。
1 | 汪惠迪,〈“钱骡”哪里去?〉,《联合早报》,2022年10月11日。 |
2 | 汪惠迪,〈新加坡华语特有词语探微〉,《华语桥:汪惠迪文集》线上资料库。 |
3 | 已在2008年完全取消的小学分流制度。另有EM2(English–Mother Tongue 2,英文与母语)和EM3(English–Mother Tongue 3,英文与基本母语)。 |
汪惠迪编,《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新加坡:联邦出版社,1999。 | |
李宇明主编,《全球华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 |
李宇明主编,《新世纪全球华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新加坡:怡学出版社,2010。 | |
新加坡华语资料库。讲华语运动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