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厦语广播（1937－1983） - 新加坡华族文化百科

1980年代初期前，新加坡中文广播以本地的各个华人方言群——包括广东人、潮州人、福建人、客家人和海南人——为主要听众。其中，福建人是新加坡华人社群中人数最多的群体，¹因此厦语广播成为中文节目中不可或缺的一环。²

南管与歌仔戏时期（1937年3月至1949年7月）

1937年3月，英属马来亚广播公司启播ZHL电台，其中文节目每周只播送两到四小时，主要内容为华语流行歌曲和京剧，其次是粤语音乐与潮语音乐。截至1938年6月初，福建音乐只播送了10次，每次时长约30分钟。这可能是由于当时新加坡的厦语唱片数量远不及粤语、华语和潮语唱片。在这些节目中，内容上也仅限于传统福建音乐，包括宝塔唱片公司旗下新加坡厦语歌手美玉和宝梨灌录的南管（也称南音）和歌仔戏唱片，及日本蓄音器商会子公司台湾古伦美亚旗下歌手清香和碧云灌录的歌仔戏唱片。³1930年代日治时期的台湾，这些歌仔戏唱片与其他日本商品一起倾销英属马来亚，并成为当地广播节目中福建歌曲唱片的主要来源。⁴1937年4月15日，英属马来亚广播公司也邀请当时新加坡最资深南管组织——横云阁——到电台现场表演。

《新雪梅》（上集）唱片，由新加坡厦语歌手美玉演唱，宝塔唱片公司发行。（新加坡国家档案馆提供）

1938年6月13日至1940年9月，中文节目的广播时长增加到每周约八小时，而厦语广播也开始在每周三傍晚播送约30分钟（期間英属马来亚广播公司於1940年3月更名为“马来亚广播公司”）。节目内容增加百代及其副牌丽歌发行之南音和歌仔戏唱片，由厦语和闽南漳州歌手与乐师灌录。1938年9月新加坡歌仔戏班金玉莲班以丽歌商標發行第一批唱片之後，这批唱片迅速成为厦语广播的重要内容。

金玉莲班《三伯探英台》唱片圆标，以丽歌商标发行于1938年。（新加坡国家档案馆提供）

1940年10月，中文节目的广播时长进一步增加到每周约13小时，厦语广播每周播三次，每次时长为35分钟。从1941年1月12日起，厦语广播改为每日播送，约占中文节目总广播时长的20％至25％，高于其他方言节目。

日据时期，马来亚广播公司更名为“昭南放送局”，并于1942年3月28日启播。⁵1942年4月底至1945年5月中，厦语广播至少播了27次，每次时长为15至30分钟。1943年，槟城的南音乐师受邀每周到电台表演一小时，持续了一年。⁶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后，英国政府重新接管广播服务。1946年4月1日之后，泛马来亚广播部接管英属马来亚广播公司，并于同月启播马来亚—新加坡电台（又称马来亚电台）。⁷1946年之后，马来亚电台经历了数次重组与更名。

1946年，中文节目的广播时长恢复到每周约13至14小时，1947年翻倍达每周约24小时，1948年和1949年持续增加到每周约30小时。除了播放唱片，这些节目还新增妇女讲座、家庭讲座、讲古、现场表演、剧场演出转播、听众点歌和听众信箱等内容。因此，厦语广播的时长从1946年的每周90分钟增加到1947年和1948年的每周三至四小时，但1949年又恢复到每周90分钟。除了南音和歌仔戏唱片，电台也播送清香等台湾歌手演唱的流行歌和“新歌剧”唱片。新加坡的南音团体，如湘灵音乐社，也受邀到电台现场表演。

摩登歌曲、剧团与讲古大师（1949年8月至1975年）

丽的呼声于1949年8月1日启播，其黄金频道每日播出16小时的中文节目，并从1963年起增加到每日18小时。从1949年12月起，厦语广播的时长从每日90分钟增加到200分钟以上，平均占总广播时长的25％。这些节目通常由珠宝店或销售现代商品的公司赞助，并在节目中播放广告。⁸

同时，马来亚电台的广播时长也大幅增加，从1950年的每周30小时增加到1950年代的每日约八小时。1961年新加坡电台正式成立后，广播时长增加到每日16小时，并从1964年2月起达到每日21小时。虽然厦语广播在总广播时长的占比不到10％，其内容经常被丽的呼声所转播。

随着摩登厦曲的兴起，以及歌仔戏广播与厦语谈话节目（1946年開始）的持续发展，厦语广播的内容愈加多元。

摩登厦曲于1950年9月或更早在马来亚电台播出，不久后也开始在丽的呼声播送。这些歌曲收录在林氏姐妹莺莺和燕燕带领之槟城莺燕闽剧团所灌录的30张厦语唱片，由巴乐风唱片公司发行。⁹这30张唱片主要是1930年代台湾台语流行歌的翻唱，但也包括台湾古伦美新歌剧《桃花泣血记》的模仿、还有以《三伯英台》故事编创的歌仔戏（但以爵士乐队伴奏）。¹⁰這30張唱片的歌曲在电台持续播送至1960年代末。随着花标唱片和马标唱片陆续发行数十首摩登福建歌曲，它们也逐渐成为电台厦语歌曲的重要组成部分。

《望春风》圆标，这原是1933年的台湾台语流行歌，由莺燕闽剧团的薛玛丽翻唱、巴乐风唱片公司于1950年发行。（新加坡国家档案馆提供）

歌仔戏广播也因新的在地福建剧团成立而愈发丰富，其中最著名的福建剧团是新麒麟，其首张唱片以丽歌商标发行于1950年10月。¹¹这些剧团通过现场演出、虫胶唱片（78转唱片）、剧场演出转播和电台录音等形式登上两家电台。从1960年代起，新台光、柏华和牡丹桂等台湾歌仔戏班，通过现场表演、录音或转播，进一步丰富了节目内容。¹²由于丽的呼声录制的新台光演出广受欢迎，该台特设“福建戏”节目，每天上午9时至9时30分播出新台光的演出。¹³约在1967年，丽的呼声增设“福建歌仔戏”节目，在傍晚播送30分钟。这两个节目播送新加坡与台湾歌仔戏班的演出至1982年。

在厦语节目中，讲古最受听众欢迎，分为短篇、中篇和长篇故事，其中长篇故事在每晚黄金时段播出。知名的厦语讲古大师包括王道（1920－1999）和刘祥（生卒年不详）。¹⁴除了讲古，丽的呼声早在1951年便推出厦语广播剧和笑话节目。到了1960年代和1970年代，这类节目发展出许多新形式，包括侦探故事、民间传说、儿童剧、戏剧化小说等。

厦语广播骤减（1976年至1983年）

从1976年起，新加坡电台第三频道的厦语广播时长骤减，占比降至3％以下。随着1979年“讲华语运动”的启动，厦语广播持续萎缩，1980年跌至2％以下，1981年至1983年进一步减少至不到1％。同时，丽的呼声每周的厦语广播时长，在1976年至1979年间仍占总广播时长的20％，1980年至1982年则分别降至16％、12％和7％，并于1983年完全停播。¹⁵尽管如此，新加坡电台第四频道仍持续播出厦语广播，1976年至1983年间每天傍晚三小时的广播中，有10％至20％为厦语广播。如今，新传媒958城市频道是新加坡唯一仍以厦语及其他方言播报新闻的电台。

1	张燕萍，《新加坡中文广播史（1945－1965）：一个社会史的研究》（新加坡国立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04年），页44。
2	有关这个课题的研究稀少，且过去的研究大多依赖口述历史，很少利用报纸上每日刊登的大量广播节目表。本文以这些节目表为主要资料来源，探讨1937年至1983年间，国营无线广播马来亚电台（及后来的新加坡电台）和私营有线广播丽的呼声的廈语广播时长与内容演变。
3	美玉和宝梨的原名和生卒年不详；清香本名劉清香（1912－1943）；碧云本名阿葉，生卒年不详。有關日治臺灣唱片工業概觀，参见Ying-fen Wang, “Sounding Taiwanese through Gramophone Recordings, 1895–1945,” in Phonographic Modernity: The Gramophone Industry and Music Genres in East and Southeast Asia, ed. Fumitaka Yamauchi and Ying-fen Wang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2024), 168–204. “南音”一词直到1946年才出现在新加坡报纸上，在这之前称为“南管”。“南音”一词于1949年后在中国大陆广泛流行开来的。台湾至今仍沿用“南管”一词。
4	Ying-fen Wang, “Sounding Taiwanese through Gramophone Recordings, 1895–1945,” 193–194.
5	“Local Broadcasts Starts from To-morrow,” Shonan Times, 27 March 1942, 4.
6	蔡攸榜，＜星马南乐话沧桑＞，收入《马来西亚福建社团联合会文化部南乐组成立纪念南乐大会特刊》（马来西亚福建社团联合会文化部南乐组，1981年），页149－150。
7	“Radio Malaya–Singapore,” Malaya Tribune, 3 April 1946, 4.
8	有关详情，参见张燕萍，《新加坡中文广播史》，页30。
9	“First Hokkien Records Made,” The Straits Times, 18 June 1950.
10	有关这30张唱片内容，详见刘亦修，＜台歌“南向”：初探日治时期台语流行歌于东南亚之翻唱及传播＞（第四届声音的台湾史研讨会学术论文，未发表），2021年8月20日和21日。
11	＜丽歌福建第一期新唱片＞，《南洋商报》，1950年10月23日，页9。
12	蔡欣欣，＜1960年代台湾歌仔戏赴星洲展演印记＞，《台湾文学学报》第39期（2021年）：页1－34。
13	＜丽的呼声由本月份起决推出革新节目＞，《南洋商报》，1964年10月16日，页7。
14	关于王道，参见叶能杰，〈新加坡丽的呼声中文广播初探（1949–1965）〉（新加坡国立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00年），页34－38。
15	参见黄文车，＜空中发声：新加坡丽的呼声厦语广播发展＞，收入氏著《异地并声：新加坡闽南语歌谣与厦语影音的在地发展（1900－2015）》（高雄：春晖出版社，2017年），页82。

	叶能杰，＜新加坡丽的呼声中文广播初探（1949－1965）＞。新加坡国立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00。
	刘亦修，＜台歌“南向”：初探日治时期台语流行歌于东南亚之翻唱及传播＞。第四届声音的台湾史研讨会学术论文，2021年8月20日和21日。未出版。
	张燕萍，＜新加坡中文广播史（1945－1965）：一个社会史的研究＞。新加坡国立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04。
	黄文车，＜空中发声：新加坡丽的呼声厦语广播发展＞。收入氏著，《异地并声：新加坡闽南语歌谣与厦语影音的在地发展（1900－2015）》。高雄：春晖出版社，2017。
	蔡攸榜，＜星马南乐话沧桑＞，《马来西亚福建社团联合会文化部南乐组成立纪念南乐大会特刊》。吉隆坡：马来西亚福建社团联合会文化部南乐组，1981。
	蔡欣欣，＜1960年代台湾歌仔戏赴星洲展演印记＞，《台湾文学学报》第39期（2021年），页1－34。
	Wang, Ying-fen. “Sounding Taiwanese through Gramophone Recordings, 1895–1945.” In Phonographic Modernity: The Gramophone Industry and Music Genres in East and Southeast Asia, edited by Fumitaka Yamauchi and Ying-fen Wang.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