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华人小贩食物的历史与演变
从云吞面到海南鸡饭,新加坡华人小贩菜肴的演变受到多重因素推动。首先是华人移民的背景和不同方言群体的饮食习惯。此外,食材的稀缺也促使小贩因地制宜,调整食材选择,以适应本地环境和资源条件。
劳工阶级的食物
新加坡的小贩菜肴普遍以高碳水饮食为主,可视为“劳动阶级的食物”。早期华人移民的饮食往往以饱腹为目的,因此普遍以米饭和面食为主食,蔬菜和肉类则作为配菜。
在殖民时期至新加坡独立前(1819-1965)来到新加坡的华人移民,普遍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一般大众。对他们而言,饮食的主要功能是补充能量,吃饭是为了生存,与现代新加坡人追求美食享受的态度迥然不同。1为满足这些劳工的需求,街头小贩和餐馆提供廉价、高热量的食物,其中碳水化合物含量高的街头菜肴尤为常见。广受欢迎的米饭类包括潮州糜(粥)、杂菜饭、卤鸭饭和广式烧腊饭(如烧鸭、叉烧、烧肉);面食类则有炒粿条、粿条汤、肉脞面和新加坡福建炒虾面。



对高碳水饮食的偏好,也可见于本地其他族群。例如,马来人的鸡汤面和巴东饭以面食或米饭为主,佐以蔬菜和肉类;印度人的主食如黄姜饭、煎饼,则以印度香米和面粉为主要食材。早期对廉价且能饱腹的碳水化合物的依赖,塑造出持久的饮食形态和习惯,直到今天,许多广受欢迎的小贩菜肴仍以碳水化合物为主。
移民脉络及其对食物供需的影响
新加坡华人小贩菜肴的演变,无论是烹饪技艺的掌握还是特定菜肴的需求,都与移民脉络息息相关。多波华人移民潮中,较早抵达的福建、潮州和广东人主要在种植园、码头和商行从事体力劳动。2他们并在宗乡组织的支持下逐渐站稳脚跟。


稍后抵达的华人,如海南人和兴化人,则不得不另寻出路。以海南人为例,他们多从事家庭帮佣的工作,尤其在英国人和土生华人家庭当厨师或厨房帮工。二战后随着英军撤离,许多海南厨师转入餐饮业,使海南人在厨师行业的人数远超其他方言群,中餐馆也多由他们掌勺。他们常常需要烹饪非自身饮食传统中的菜肴,其海南菜的专长也逐渐被稀释。
随着华人人口日益多元,饮食偏好也逐渐从特定方言群的菜肴转向更大众化的华人食物。原本主打地方特色菜肴的小贩,不得不作出调整,提供能吸引不同方言群食客的菜肴。与中国原乡的情况不同,新加坡的小贩必须迎合更广泛的顾客群,而不是局限于各自的方言社群。
潮州糜正是这种转变的典型例子。在中国潮汕,潮州糜的配菜以潮州特色菜式为主;在新加坡,潮州糜则还搭配了其他方言群的配菜,如广东人的咕噜肉、客家人的梅菜扣肉,以及一些难以明确归类的菜式,如辣虾米、扣肉等。于是,虽名为“潮州糜”,新加坡的版本却已演变为“潮州式白粥,佐以各式华人风味配菜”。
这种演变反映了小贩在多元社会中的现实考量:他们灵活融合不同方言群的烹饪特色,不仅满足了不断变化的人口结构和消费者喜好,也逐步塑造出独具新加坡特色的华人菜肴。这些菜肴既承载传统,也与时俱进,满足了不同食客的味蕾。
生态环境的局限
此外,新加坡的饮食文化也深受生态环境的局限。与中国南方盛产海产、家畜野味和农作物不同,新加坡天然资源有限,早期移民不得不因地制宜,调整食材和烹饪方法,久而久之便形成本地菜肴的特色。
例如,马六甲海峡是新加坡主要渔获来源,而其海洋生物多样性远不及台海。研究显示,中国福建和潮州人捕捞海产的广东与福建东部沿海,约有1697种独特鱼类;3而马六甲海峡只有约710种,其中仅65%具商业价值。4此外,潮州菜常用的竹笋和鹅,在新加坡不仅难以取得,价格也偏高。因此,早期移民不得不因应新环境,调整传统菜肴。
历史、社会和生态环境的交织影响,塑造了独具新加坡特色的小贩文化。从昔日繁忙的港口到今日的国际大都会,新加坡小贩菜肴的演变,受到劳动阶级移民的饮食习惯、多元人口的饮食需求及食材供应的局限的影响。无论是云吞面、巴东饭或印度煎饼,小贩菜肴与新加坡历史脉络紧密相连,展现了早期移民坚韧不拔的精神。
本文原文为 Singaporean Chinese hawker food: History and Evolution,此为编辑和翻译后的版本。点击此处查看原文。
| 1 | 江夏二郎(黄长彦),《饭饭之辈》(新加坡:焦点出版,2021),页62-67。 |
| 2 | Lai Ah Eng, “The Kopitiam in Singapore: An Evolving Story about Migration and Cultural Diversity,” 7–8. |
| 3 | Chen Yong-Jun et al., “Research Review of Fish Species Diversity in Taiwan Strait,” ACTA HYDROBIOLOGICA SINICA 40, no. 1 (2016): 157–164. |
| 4 | A. G. Mazlan et al., “On the Current Status of Coastal Marine Biodiversity in Malaysia,” IJMS 34, no. 1 (March 2005): 79. |
Chen, Yong-Jun, Lin Long-Shan, Li Yuan, Zhang Jing, Song Pu-Qing, Zhang Ran, and Zhong Zhi-Hui. “Research Review of Fish Species Diversity in Taiwan Strait.” ACTA HYDROBIOLOGICA SINICA 40, no. 1 (25 January 2016): 157–164. | |
Lai, Ah Eng. “The Kopitiam in Singapore: An Evolving Story about Migration and Cultural Diversity.” Asia Research Institute Working Paper, no. 132 (2010): 1–29. | |
Mazlan, A. G., C. C. Zaidi, W. M. Wan-Lotfi, and B. H. R. Othman. “On the Current Status of Coastal Marine Biodiversity in Malaysia.” Indian Journal of Geo‑Marine Sciences 34, no. 1 (March 2005): 76–8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