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画家：锺四宾

新加坡先驱画家锺四宾¹（锺泗滨，1917－1983）以描绘马来和峇厘岛女性的独特画风著称，是一位走在时代前沿的画家。

1946年，他从香港移居新加坡，其现代、半抽象画作在华人画家中可谓“前所未见”，引起本地艺术界的广泛关注。

这些画作中，包括他于1943年创作的水彩画《无题》，描绘了山上岩石；1947年创作的木板油画《画室一角》则是他首幅描绘欧亚女性的肖像画，着重表现人物的鲜明五官、肤色和神情。

他后来的创作，进一步展现出超现实主义、立体主义与表现主义，如1951年创作的铅笔与水彩画《超现实人物》及油彩画布《牧牛》。

即使是静物和风景题材，如1951年创作的油画《海边》及1960年创作的水墨画《风景》，在构图与形式上都有别于当时比较普遍见到的现实主义或表现主义的画作。

他凭借其现代构思、良好的审美素养、对各种艺术流派的融会贯通以及对不同绘画材料的巧妙运用，迅速引起本地策展人和评论家的关注，其中包括英籍美术史学者苏立文（1916－2013）。苏立文曾担任新加坡首个美术馆马来亚大学美术馆的策展人。他于1959年在伦敦出版的关于20世纪中华美术与画家的著作中，称锺四宾为“新加坡艺坛的领军人物”，并称赞他“色彩运用大胆，风格有别于传统中国画”。

1947年至1961年，锺四宾在南洋美术专科学校（今新加坡艺术大学南洋艺术学院）执教。一些学生深受其现代画作启发，于1964年创立新加坡现代画会。该协会汇聚了一批志同道合、受锺四宾及其画作启发的年轻画家。

这些南洋美专学生包括黄明宗、郑志道、陈贻僮及创会会长黄奕全等新加坡第二代画家，其中黄明宗与郑志道分别于1979年和1985年获颁本地艺术界的最高荣誉的新加坡国家文化奖。

在1983年《锺四宾回顾展》图录中，时任国家博物馆艺术策展人蔡荣恩称赞锺四宾是“永不停歇、不断探索的创新者”，其艺术生涯充满“多样丰富的构思与风格”。

1983年7月，锺四宾因心脏衰歇猝逝，享年66岁。当时距离新加坡文化部与国家博物馆联办、展出他毕生作品的回顾展仅差四个月。这场展览成为他逝世后的首个纪念个展，于同年11月在国家博物馆画廊举行。

对锺四宾最高的评价，也许来自本地美术史学者萨峇巴地。他在锺四宾家属于1991年举办的纪念展图录前言中写道：

“在新加坡艺术史上，锺四宾无疑扮演着奠定基石、举足轻重的角色。他比本地任何一位画家都更勇于破旧立新，不仅革新技法，还突破局限，开辟崭新的艺术境界，为未来指引探索的方向。”

早年生活

锺四宾出生于中国福建省南部的滨海城市厦门，自幼便在美术方面展现出兴趣与天赋。1933年，他16岁中学毕业后，务农的父母送他入读厦门美术专门学校，直至1935年。

他师从多位艺术教育者，包括于1938年在新加坡创办南洋美专的林学大（1893－1963）。1946年，锺四宾为该校设计了首个校徽，翌年应林学大之邀到新加坡任教。

厦门美专校长林克恭（1901－1992）对锺四宾的人生与创作影响尤为深远。林克恭曾于1930年代初赴巴黎留学，正是他将野兽派、立体派等巴黎美术流派引介给锺四宾，开拓了他的视野。

1935年，锺四宾转入上海新华艺术学院（后改名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深造。该校融合中西艺术的教学，对他日后的艺术风格发展起着关键作用。他的创作不仅融汇中西、贯通古今，也深受东南亚文化与艺术的滋养。

1937年，中国抗日战争爆发，日军轰炸上海，新华艺专毁于战火，迫使他中断学业，于翌年返回厦门。1939年至1943年，他任教于厦门一所美术学校。

移居新加坡

1945年日军投降后，中国局势依旧动荡，国共内战随即爆发。大批中国知识分子与文艺界人士纷纷离国避乱，锺四宾便是其中一人。

然而，离乡背井对他而言并非易事。当时，他已成家，担任教师的妻子黄荔仙（生年不详－1987）正怀有次子。尽管如此，他仍在1945年底只身前往香港，数月后辗转抵达新加坡。1947年初，他正式受聘为南洋美专的全职教师，并入住战后重新开放的圣多马径校舍。

1950年代初，妻子与两个年幼儿子才从厦门来新加坡与他团聚。幺女锺灵月（1954－2018）在新加坡出生，长大后承袭父志，成为画家。

峇厘岛之行

锺四宾在新加坡安顿下来，并在教学与绘画方面逐渐站稳脚跟。1952年，他与三位同样毕业于新华艺专的本地先驱画家陈宗瑞（1910－1985）、陈文希（1906－1991）和刘抗（1911－2004）结伴，前往印尼峇厘岛等地展开数月的写生之旅。

他们在旅途中深入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探索新的题材与表现技法，促成重要的艺术突破。翌年，四人合办画展，展出此行创作的作品，引发热烈反响。

锺四宾被印尼的风土人情所吸引，尤其穿戴传统服饰的峇厘岛女性，令他印象深刻。1959年，他前往英属婆罗洲的砂拉越写生，创作了大量以女性为主的人物素描和风景画。

1950年代，他从印尼传统皮影戏，以及莫迪利亚尼（1884－1920）等欧洲现代主义画家的作品中汲取灵感，创作出身形纤长、双眼如杏的女性形象。

到了1970年代，这种描绘女性“身形纤长”的画风日臻成熟，成为锺四宾代表作的鲜明特征，如1975年创作的油彩画布《母女图》。

砂拉越之行两年后，锺四宾决定赴海外进行更多旅游和写生，于1961年辞去南洋美专的教职，转为全职画家。

1961年至1963年，他旅居欧洲两年，积极尝试抽象风格的创作，并在伦敦、慕尼黑等地举办个展。他在这段期间创作无数，并于1960年代中至1980年代初在澳洲、马来西亚、香港和台湾等地举办个展。

除了绘画，他的艺术创作也涵盖雕塑、金属浮雕、壁画、木刻与木雕等多种形式。

丰富的艺术遗产

1962年，锺四宾获新加坡政府颁发卓越功绩服务勋章，以表彰其艺术成就与贡献，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艺术家。

他于1975年创作、展现出人物“身形纤长”标志性画风的油画《母女图》，于1982年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为纪念邮票图案，成为首位获此国际肯定的新加坡艺术家。

此外，他于1978年创作的水墨画《晒咸鱼》，也获选为新加坡50元钞票背面的图案之一，供大众品赏。

除了1983年在新加坡国家博物馆画廊举办的回顾展，近几十年来本地艺术机构也为他举办过至少两个纪念个展——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于2010年主办的《锺四宾：衔接世界》及南洋艺术学院于2013年举办的《四宾》。

2024年4月至9月，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主办特展《锺四宾：层层叠加》，结合科学与材料分析技术，深入呈现他1947年创作的木板油画《画室一角》等作品。